第一章 蓬莱海境,妖怪哪里走! (第1/2页)
蓬莱海境,龙宫正殿。
即便老龙王因遭了天厌,天箓动荡,不得不放弃原本统辖的水域,退守蓬莱海境,但此处之富庶华贵,仍是远超人世王朝。
五六尺高的玉质珊瑚、琉璃、珍珠、黄金、美玉等一众宝物琳琅满目、数不胜数,且皆是天生天养的奇珍,不加丝毫雕琢。
这里面的哪一件,但凡搬了出去,都足以令那些没出身、没师承,只能挣扎于魔潮中的下九流散修们抢破头皮,甚至是拼个你死我活,也在所不惜。
不过,如今代掌龙宫的龟丞相,即便是坐拥这般殷实家业,仍是不得丝毫安稳,日日夜夜都似被毒火炙烤心灵,满怀焦虑,在大殿中来回踱步。
如今正值多事之秋,人间魔潮四起,符箓三宗拱卫人间王朝偏居东南,仅有守土之力,青城正宗孤悬剑南道,更是独木难支。
其余如亢龙宫、金山寺等名门正宗,亦有各自避不开的劫、破不了的难,他们蓬莱海境虽是退得及时,也有自己的麻烦。
如今龙涎口的封印越发不稳,偏偏又出了泾阳王这档子事。
念及此处,龟丞相眉头皱得更紧,无奈地长叹一口气,气息无比悠长,引得殿中水波荡漾,好似平湖起浪。
龟丞相也知道,这件事怨不得老龙君,泾阳王本是有正统敕封的水神,又是安南本地越人所尊奉的祖先,故此才得了老龙君青眼,下嫁龙女于他。
谁曾想,一场莫名劫数突兀降临,切断了此方世界与天庭、佛国,乃至整个上界的联系,但凡受箓者根基皆有折损。
天地诸神、道门众真、释家龙象,无一例外,轻则走火入魔,重则当场殒落,海境亦没有逃脱此难,损失惨重。
曾经身为水神,领正统敕封的泾阳王,本也受到了影响,金身一度濒临彻底崩毁。
只不过,此人后来不知从何处得了助力,不仅得以修复金身,庇护整个安南,行事亦越发跋扈,气焰嚣张,屡次向海境寻衅。
在龟丞相看来,这泾阳王若不是失心疯,便是别有所图。
就是不知道他要的究竟是龙宫中的奇珍异宝、水法真传,还是某些更重要的东西。
好在,海境中还有二爷……
想到这里,龟丞相稍微松了口气。
虽然在劫数中,走正统神道的老龙君天箓不稳、根基动荡,好在老龙君还有个弟弟。
这位龙宫二爷一向不服管束,虽然也领了一份天箓,曾经坐镇钱塘江,走的却是上古大妖那条只顾打磨躯壳,仅凭法力神通傲啸天地、纵横宇内、不问其余的羊肠小径。
因为走这条路的缘故,这位曾经的钱塘龙君性情极为火爆,在龙宫历来人缘不佳,独来独往,只与同道的八太子,以及下嫁泾阳王的龙女亲善。
谁能想到,一场劫数下来,反倒是无法无天、百无禁忌的二爷受创最轻,成了如今龙宫的架海紫金梁。
现如今,这位龙君已然出海,前去安南,要带回所嫁非人的龙女,并给泾阳王一个惨绝人寰的死。
龟丞相深知,如今海境越是虚弱,就越不能表现出来,越要拿出以往的威风和气势。
因此,无论泾阳王身后站着的是什么人,面对如此挑衅,龙宫都要尽全力回击,把架子撑起来,令人摸不透虚实。
反正老龙君虽然闭关养伤,但只要坐镇海境,便可以调度真水大阵,不惧一切宵小,倒不如放二爷出去,以作震慑。
龟丞相刚刚想到这里,便有一名手持长戟,穿戴银鳞宝甲,体长八尺有余,靛蓝卷发披肩的威武男子,从大殿门口“游”了进来。
之所以说他是游,而不是走,是因为这“人”腰部以下并非是双腿,而是格外修长健壮的亮银尾鳍。
除此之外,这男子的额间、鬓角皆覆有晶亮鳞片,双耳亦呈鱼鳍状,整个“人”看上去,具备一种妖异美感。
这正是蓬莱海境中,除了龙族外的第二大种族——鲛人。
鲛人天生便拥有御水之能,能够将深海水精炼化成真水,在鲛人男子手中,真水便是克敌制胜的利器,大可唤潮驱浪,小则聚万顷为一点,滴水穿山。
这大小如意的真水,不止可以用于斗战,若是被灵秀的鲛人女子施以巧手,真水亦可揉捻成线,纺织成鲛绡。
此物实是世间第一等奇珍,历来为中土道门所喜,乃炼制道袍、法衣的上好材料。
据说,如今剑仙一脉的源流魁首,青城正宗掌教至尊、赤城剑仙,所穿法袍便是用最上等、最精纯的鲛绡,混以禀纯阴之气降生的冰蚕丝织成。
这鲛人大将一进来,龟丞相就意识到不对。
他极为熟悉这位大将的端方沉稳性情,若非十万火急之事,定然不会如此不顾礼数,直接闯入龙宫大殿。
——难不成,泾阳王之事,果是为了调虎离山,如今正有强手来闯宫?!
或许是因为时常紧皱眉、眼眯缝,这位本就老态龙钟的丞相,眼睛显得越发小,再一眯眼,几乎已看不到眼珠。
可即便如此,鲛人大将仍能清晰感受到,从丞相身上传来的凝重视线,抱拳躬身,沉声道:
“据将士回报,海上似乎有大妖作乱,末将亦远观过一次,只见此妖手段凶戾,气焰嚣张,却不知种属为何,还请龟丞相定夺。”
“海上大妖?”
龟丞相听到这四个字,心中久违地升起了些茫然。
此界水族不说全部,至少也有九成,要归龙宫管束,又哪里来的海上大妖一说?
但龟丞相也很清楚身前这位鲛人大将修为颇高,御水神通更炉火纯青,能让他称为“大妖”者,定然根脚深厚、来历不凡。
——莫非,是有人乔装来此作乱?
龟丞相本就因泾阳王之事,而极为小心谨慎,如今听到这个消息,便更为警惕。
他沉吟片刻后,肃然道:
“值此多事之秋,不能出半点纰漏,更不能贸然出宫,你做得不错。待老夫施展龟镜大法,一探究竟。”
鲛人大将此来,本是想让龟丞相批准他,率一众水师出宫,征讨这来历不明的大妖,却不曾想,龟丞相竟然慎重至此。
他虽不至于当面反驳龟丞相的提议,目中却也流露出浓郁的不解。
龟可卜吉凶,龟壳自从上古时期以来,便是炼气士们推算运数、勘察天命的重要器物。
就连昔日禹皇,亦是得了神龟所负之洛书,才能平水患,铸九鼎,令人间重得太平。
龟丞相的“龟镜大法”既是他与生俱来的一项神通,亦是勤修了数百载的奇术,不问吉凶、不算前尘,不卜未来,只鉴今人今事。
以龟丞相的法力,一旦施展出“龟镜大法”,可说是观方圆百里如在掌顾间,一切风吹草动,皆是纤毫毕现。
哪怕对方的神通已臻至道门真人级数,亦逃不过“龟镜大法”的映照。
只不过,这门奇术亦有不小损耗。
以往老龙君在位时,还能以浑厚精元、浩瀚法力为龟丞相弥补亏空,现如今,这负担便只能他由自己承受。
注意到鲛人大将的疑惑视线,龟丞相只叹了口气,语重心长道:
“如今正值多事之秋,本相若是多费些精元,便为龙宫免一次祸患,也算是值当了,一切以大局为重。”
鲛人大将并未多说,只是双手再次抱拳,重重点头,沉声道了一句:
“谨遵丞相教诲!”
看到这一幕,龟丞相心中亦多了些欣慰。
无论如何外界天地如何,至少他们海境内部,仍有相当程度的凝聚力。
感慨中,龟丞相已取下身后所负的“龟镜”,龟镜离体后,在宫中滴溜溜地一旋,便化做了一面三尺见方的圆镜。
龟丞相双手变化手诀,口诵宝诰,龟镜骤然绽放出盈盈青光,光色莹润,洒落明辉,映出一片辽阔无边的汹涌海面。
此时风浪正大,暴雨如注倾泻,浓云密布,放眼望去尽成一片暗沉,不辨海天之界。
狂风暴雨中,却见海水层层堆积、重叠,向上拔高十来丈,形成一座蔚为壮观的山峰,峰顶似乎矗立着一条傲岸人影。
龟丞相正想将“龟镜大法”的法力,尽数凝聚于此人之身,却见他抬起头,遥遥往此处看了一眼。
一对金中带青,好似琉璃宝玉般华贵的眼眸,猛地在龟镜中放大,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凶狂暴戾之气,从那眼眸中喷薄涌出。
原本风平浪静的海底龙宫,立时风起云涌,卷起千重浪涛,令两位水族强者都感到有些许不适。
——即便只是丝毫神意,都有如此威势?
龟丞相的面色浮起一抹艳红,龟镜亦难以维持,重新化为宽大厚重的龟壳。
老人眼眸再次睁大,惊道:
“好个大妖!”
虽只是惊鸿一瞥,龟丞相还是感受到那条身影中涌动的澎湃气血,以及极端炽盛,丰沛到难以想象的纯阳精元。
若非是如二爷一般,专走上古路数的大妖,怎会有如此骇人的肉身、这般狂猛的气势?!
只不过,龟丞相虽是惊讶于这大妖的强悍,心中却也不自觉地松了口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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