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518章最想要的安安份份 (第2/2页)
那些苟且的,卑微的人,忽然有一天变成了青史之中强有力的墨色,将大汉这辆老破残旧的车辆轮毂,狠狠的垫了一下,几欲倾覆。
荀彧就像是在这一辆破旧车辆上的马夫,顶着风雨,浑身冰寒,努力的维持着心中的那一团火,也尽力让自己不会因为严寒风雪,而倒毙在路途上……
多少人曾经壮怀激烈,以为自己是在书写历史,结果发现是历史在他们身上疯狂进出,改变了他们的形状。
和未来对赌,无疑是残酷的。
一旦下错了注,一生就会轻如鸿毛。
荀彧如今,已经是第二次下注了……
第一次,他弃了袁绍,下注了曹操。
那个时候,袁绍正是如日中天!
可是荀彧察觉,袁绍确实是『如日中天』,但是很快就要西斜了。虽然荀彧当时还不清楚袁绍究竟会在什么时候崩溃,衰败,但是他知道袁绍落下的势头已经不可避免了,所以荀彧他选择了曹操,选择了当时没多少人关注,也没有多少人注意到的曹孟德。
下注袁绍的冀州士族,结果输了,输得倾家荡产。越是和袁绍站得近的,便是越加的悲惨,跟着袁绍风光之后,便是一生一世的凄寂荒芜。
前车之鉴啊……
可是又有什么用?
大汉马夫荀彧,明明看见了那倾覆的袁氏车辆,就倒在了道路一旁。可是等他在驾驶着马车的时候,却依旧无法完全的控制车辆的运作!
这是他第二次下注了。
而且和当年袁氏身边的那些士族一样,他也同样的没得选。
山东的士族子弟,往往都会精神上的『伟大』,会幻想着自己的强大,可以改变整个的天下,杀伐果断毫不含糊,但是实际上……
荀彧看着院中的那一棵树。
在树下,有酒。
郭嘉埋的。
荀彧当年还觉得奇怪。
因为作为酒鬼的郭嘉,竟然还能存下酒来,还要埋着,无疑就是奇事。
『为什么不埋在你自己的院子里?』荀彧当时问道。
郭嘉振振有词,『埋我院子里,不就什么时候被我刨出来喝了?怎么可能埋得久?』
这……
似乎很有道理。
可是埋久了,又是为了什么呢?
郭嘉说,这是赌债。
然后荀彧就沉默了……
啊,天地是无情的,过去如此,现在如此,将来依旧如此。
只有人才有情。
斐潜也是士族出身啊!
从某种意义上来说,斐潜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叛徒!他背叛了自己的士族!
荀彧不相信斐潜能成功,因为荀彧知道,就算是没有了士族,还有家族,还有家门,还有师生,还有朋党,只要人还在,只要利益还存,那么就一定会有人会汇集在权柄边上,排除异己,滋生官僚。
斐潜不可能成功!
荀彧再一次的确定。可是他同样也知道,他之所以要这样一次又一次的确定,就是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走错了路!
这条路……
院落之外,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,然后便是有人低声禀报,『令君!崔氏有动静了!』
荀彧眼底的迷茫和忧虑渐渐的淡去,然后变成了烈焰升腾而起,『好!依计行事!』
『唯!』
……
……
随着曹军向清河郡一路而进,渐渐的就开始不顺畅起来了。
冀州边缘地带,坞堡不多,私兵也不多,往往一些杂兵和挟裹的百姓就能将坞堡给攻下来,可是随着比较靠近冀州繁华地区,尤其是靠近清河郡这些坞堡,就开始比较难啃了。
而且这些坞堡之中,也开始有了一些比较像样的兵卒,甚至还有骑兵!
曹操都已经凑不出多少骑兵的时候,在这些坞堡之中,有的甚至还能拉出来近百的骑兵!
曹洪见到如此情形,便是越发的愤恨!
当年调拨粮草,筹集军资,这些地方乡绅恨不得将最破的衣服穿在身上,将最臭的河泥涂在脸上,就是为了表示他们已经是穷得连遮羞布都没了……
可是现在看看!
这他娘的在眼前的骑兵,又是怎么冒出来的?
『杀!』
曹洪冲在最前,放下头盔面甲,手中长刀一摆,便是催动战马,直扑那些坞堡的骑兵。
曹洪现在胯下的战马,也同样是缴获的。
之前山东那些喊着没了,一滴都没有的家伙,刨开肚皮,里面竟然都装着满满的肥油!
粮食,兵器,战马!
该死啊,该死!
『都该死啊!』
曹洪大吼着,带着手下直直的扑向那些坞堡骑兵。
马蹄轰鸣,如同闷雷滚动。
长枪和战刀的锋刃,闪耀着寒光。
坞堡骑兵用来欺压一般百姓,寻常兵卒,问题不大,但是对上了曹洪,就像是马猴碰见了黑猩猩,根本就不是一个当量级别的!
虽然说这些坞堡骑兵大部分都是轻甲,或许骑术也比曹洪等人稍微灵活一些,但也就是如此而已了,交手之下,顿时就是被揍得哇哇大叫,根本没有多少还手的气力!
曹洪也没有招降这些坞堡骑兵的意思。他只想要这些家伙的战马,根本不想要这些人!
曹洪以少量的兵卒深入冀州,原本风险就是极高,而且还要控制那些被挟裹起来的百姓民众,绝对没有什么心神再来甄别这些降兵是不是忠诚!
所以,对待这些坞堡私兵,唯一的办法,就是赶尽杀绝!
死在曹洪手中的人,已经很多了,他也不在乎杀死更多的人。
骑兵冲阵之际,只有直直向前,前仆后继,一旦失去了胆气,也就没了多少杀伤力。
曹洪领军冲锋,只是来回一两波的冲刺践踏,就彻底的击溃了坞堡骑兵的队列和士气,不少坞堡骑兵当场被格杀,其余的坞堡骑兵则是慌乱逃跑……
曹洪甩掉长刀上沾染的血,指着不远处慌乱关闭城门拉扯吊桥的坞堡,『全军进攻!破堡之后,人人皆可饱食!财物粮草,主公只取一半!余者尔等分之!』
『哦哦哦!』
野兽一般的喊叫声响起,在徐州的旧日情景,似乎在冀州之处重现。
抄家,灭族!
曹彰跟在曹洪后面,一开始的时候,也有些想不通,对于这些冀州士族乡绅还有一点怜悯,但是等他发现在这些冀州士族乡绅的仓廪里,竟然发现了军粮!
那些莫名其妙消失的,以及各种名号折损的,应该是要运输到前线的军粮!
甚至有的连封包上的标识都还没有拆掉!
这些人怎么弄来的?!
他们怎么敢?!
这个时候,曹彰才真正意识到了为什么曹操和曹洪,会如此的愤怒,也猜测到其实曹操和曹洪很早可能就已经知道这一切……
这些家伙,为什么就不能安安份份,老老实实?
为什么要做出这些事情来?
曹彰想不明白。
而让他更不明白的,是这些人竟然都认为他们没有错,错的是曹操,是曹军。
『曹贼……不得好死……啊啊啊……』
『老贼……不共戴天……』
『某在九幽之下……等尔等贼来……』
在远处,一些嘈杂的声音,在临死之前,嚎叫着,充满了怨毒。
曹彰听着,面无表情。
如果诅咒谩骂真的能让人死亡,那么他们早已经死了千百次了。
这是他们的做的错,所以他们该死。
曹彰现在已经不再去怜悯这些家伙了,可是在曹彰的内心深处,却有一丝的疑虑,就像是深潭之中的顽石,平日看不见,但是不代表就不存在……
他们错了,那么我们呢?
我们就是对的?
曹彰不知道。
在血和火的蔓延之中,在更远的地方,一队曹军传令兵,正在急急朝着曹洪曹彰的位置奔来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