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二十章 彼援候出方宜图 (第2/2页)
“好!你俩既都愿从俺参宴,俺这就回复魏公,今晚准时赴宴。”翟让放松了心态,笑道。
……
暮色悄然而至。
濛濛细雨,北风刺骨。
李善道部三座营中,和往常无异,准时地升起了炊烟。从城中、从城南三座敌营的望楼上眺望之,其三营在营中的步骑将士,已开始在吃饭;散之在外的兵士、斥候络绎还营。
冬季天黑得早,加以阴雨天气,天光暗得更早,酉时初,天就黑了。
夜黑未久,李善道部三营的辕门相继关闭。
营中起初还有些灯火,才方初更,灯火大都熄灭,三营没入黑暗,唯剩巡夜的战士所举火把的星点光芒。在望楼上观眺了半晌的城南之中、东两座敌营的营将,直眺到此时,又专门地找到李善道议事帐的位置,眯着眼瞅来瞅去,确定不见有灯光的样子,才放心地下了望楼。
李善道却压根没在议事帐。
他甚至不在中军焦彦郎营的营里。
他身在萧裕营的辕门边上的塾室内。
萧裕、萧德等萧营的一干将领,毕集於此,众人没有人说话,室内很安静,唯风雨之声,从外头漆黑的夜中传来。将领都静坐着,或有人坐不住时,也不做声,只到门口往外瞧瞧。
安静的氛围下,掩藏着临战在即的紧张、亢奋气氛。
脚步声紧促响起,一将冲进室内:“总管、将军!两县贼官兵出营南走了!”
萧裕霍然起身,问道:“刚出营?”
“是,正在出营。”
萧裕问道:“带辎重了么?”
“带的有!”
萧裕转身,向着李善道行军礼,——室内诸将俱皆穿着铠甲,萧裕不例外,甲片碰撞,簌簌作响,问道:“总管,贼官兵既走,又不舍辎重,真自寻死地也!敢问总管,何时出击?”
“南行三十里,乃是分道各往朱阳、长渊的路口。两县援兵出营,得半个时辰;夜黑路滑,行军不快,又带着辎重,行五里地,得半个时辰。现下不到二更,一个时辰后,兵马出动。”
萧裕领令,转回过身,即令萧德等诸将:“总管之令,已都听到了吧?”
诸将齐齐起身,甲片震动之声,响彻室内,悉大声应道:“听到了!”
“即各还尔等各部备战,切记,不得闹出动静,以免惊扰贼官兵,一个时辰后,出营追击!”
诸将躬身应诺,向着萧裕、李善道行过军礼,鱼贯而出。
室门大开,寒冷的空气扑袭而入。
……
寒冷的风雨之夜。
李密宴请翟让的时间,定的是初更天,翟让说是准时到,仍是来晚了。
就在萧裕帐下诸将还自各部备战时,翟让等才姗姗来迟,刚入李密营中。
裴仁基、郝孝德没翟让的架子大,两人是早已到了。
闻报翟让等到,李密亲自出到帐外迎之。
裴仁基、郝孝德、王伯当、房彦藻、郑颋、蔡建德等相从。
帐外两下相见。
翟让下揖说道:“怎敢劳魏公亲迎!本该早至,临时出了点军务,不得不先办妥,故是迟了,还请魏公不要见怪。”又与裴仁基、郝孝德、王伯当等见礼,说道,“裴公,劳你也久候了!孝德兄,你何时到的?怎不先来俺营中,也好你我同来。伯当兄,没等俺太久吧?失礼失礼!”
与房彦藻、郑颋这两个士人,翟让一向不合得来,随意地也说了两句。
蔡建德不是大将,是李密的亲卫之类,不过翟让与他较熟,毕竟他跟着单雄信、徐世绩打过罗士信,重他是个勇士,其位虽卑,远不及房、郑,翟让却与他多说了几句。
裴仁基、王伯当等人还礼,俱道:“司徒军务倥偬,理当军事为重。仆等并没久等。”
翟让与郝孝德说话时,亲热地握住了郝孝德的手。
郝孝德也未挣开,晃了晃俩人的手,笑道:“俺有先见之明,知兄军务繁忙,先去兄营,也得坐等,不若先来魏公营,好歹还能暖暖和和的先喝口茶汤,吃些干点。”
翟让哈哈一笑,看了看王伯当,说道:“伯当兄,前日军议时,俺就见你有点神思不属,这今晚相见,你怎好像又是有点强颜作笑?你是怎么了?见到俺,你不高兴?”
王伯当笑道:“司徒慧眼如炬,岂敢是见到司徒不愉?这几日,俺受了点风寒,司徒请听,俺这鼻子还囔着呢。嗓音也哑着,头也疼。身体不适,故而可能脸上带了三分病容。”
他确是略染了风寒,而且就是这两天中染的,主要还是因为李密的命令他不能不听,但他又觉得李密杀翟让的决定不妥,心中矛盾,难以释怀,寝食不宁,忧思过甚,遂风寒入体。
他的声音是略显沙哑,李密帐下诸将中,王伯当与瓦岗诸将的关系最好,翟让不疑有它,关切地说道:“伯当兄,前日军议才定,将对王世充等隋军大举用兵,争取一举将之尽歼。适时,伯当兄为我军中大将,魏公与俺尚要多借重兄力,这几天,兄可得好好将养。待会儿酒宴上,兄宜酒少喝些,以免风寒加重。待歼灭了王世充等隋军部,庆功宴上,俺再与兄痛饮。”
王伯当心中,这个时候,当真不知是何种滋味!
忠与义,竟却难以两全么?
寒风细雨,如似催迫,深冬的酷寒,铺天盖地地卷在他其间,夜渐将深。
风雨声中,传来了巡营兵士打起二更鼓点的声响。
李密笑道:“司徒,酒肉已备好,特为司徒备了江南佳酿,上好的细鹿肉,请入帐吧。”
翟让随行带了数百亲兵,帐中自是坐不下。
留下亲兵在外,翟让握着郝孝德的手,与翟宽、翟摩侯、王儒信、单雄信、徐世绩,并及三二十个他的左右亲随,随在李密等后,入了帐中。
帐中热气腾腾,一扫帐外寒意。
蜜烛高燃,灯火通明,映照得如似白昼。
李密用来设宴之此帐是大帐,容纳几十个人不成问题,但宴案只设了五张。
主位是李密,两侧分是翟让、翟宽、裴仁基、郝孝德之位。
五人坐定。
单雄信、徐世绩、王儒信立侍翟让身后;翟摩侯立侍翟宽身后。蔡建德立侍李密身后;裴仁基、郝孝德身后,也各有一二立侍之人,俱他俩的心腹亲信。
翟让的数十亲随,和李密等人的亲随拢共亦有数十,则都在帐下站立,听候差遣伺候。
李密瞧了瞧帐下站立的这近百人,抚须笑道:“今与达官饮,并议军机,不须多人,左右止留数人给使即可。”令自己的亲随,“尔等且出。”
他的亲随们应令而出。裴仁基、郝孝德亦令他两人的亲随也皆出去。
翟让未有作声,李密顺他所视回顾,见他的目光是在看自己主位后帐璧上挂着的一张雕弓上。
房彦藻见翟让亲随未动,与李密说道:“明公,今方为乐,天时甚寒,司徒左右,请给酒食。”
“听司徒进止。”李密收回视线,抚摸着胡须,从容不迫地笑道。